浅谈楷书结构中的三组关系——雒应龙

浅谈楷书结构中的三组关系

华州区老年大学雒应龙

       关于楷书结构的法则，古人在这方面有着很多精辟的论述。如欧阳询的三十六法、黄自元间架结构九十二法、李淳大字结构八十四法、蒋衡分部配合法等。这些法则，给我们后辈的临帖和学习，提供了非常丰富的知识和经验。在这里，我们就不逐一分解和讨论了。

       在十几年的书法教学实践中，我在对先辈书论的学习、消化和吸收过程中，发现了一些隐形的结构规律。经过反复地推敲和教学实践，把这些微妙的因素暂时归纳为以下三组关系，提出来和广大的书法爱好者及同行共同探讨，同时，也欢迎各位老师及方家提出批评和指正。

       一、关于首笔、主笔和终笔的关系

       在书法教学中，经常遇到这样的问题：很多笔法和结体还不错的字，总写不到的正中心，要么“升天”，写的偏上；要么“沉底”，写得偏下；要么偏小、要么又偏大，偏左偏右也常出现。这些问题有一定的普遍性，而且严重地影响着书法作品的整体美。    

      孙过庭在书谱中说道：“真以点画为形质，使转为情性；草以点画为情性，使转为形质。草乖使转不能成字；真亏点画犹可记文”。孙过庭在这里主要强调真书的重心在点画，而草书的重心在使转。可见写好真书，点画是关键。

       真书的点画布局比较森严，其随意性受到极大的限制。每一个点画的位置、轻重、长短都具有“不可侵犯性”。

       我们知道，汉字的笔画有多有少，但在众多的笔画中，也应该有主次之分。那么，在一个字里面，那些笔画是主要的呢？

       当然，我们第一个想到的是主笔。是的，主笔确实很重要，它是一个字的主心骨。但是，在实际的书写过程中，好多学员尽管也知道主笔的重要性，而由于其它笔的错误位置，而迫使主笔移位，进而导致重心偏离，疏密失调。究其原因，都与首笔、主笔和终笔这三笔有关系。下面我们分别对这三笔进行讨论。

     （一）首笔决定了全字的位置

       无论是从单字的重心或者行气的顺畅来衡量，写好每字的第一笔，都起着决定性的作用。我们必须慎重写好第一笔。

       古人在汉字的结构法则中，有两个论点值得我们注意：一个是收放自如、一个是间距匀称。有收有放是汉字书写的基本特征，间距均匀又是楷书的基本要求。在一般情况下，一个字的首笔，多为收敛的笔画。所以，下笔时首先要为放的笔画让好地盘。比如“成”这个字，主笔是“戈”钩，而首笔则是需要收敛的竖撇。所以：（1）首笔起笔既不能高，也不宜长。上面要给主笔留足伸高的空间，下方还要留够钩画下展的地盘。（2）起笔要偏左写，以照顾主笔向右伸展。很多学员“成”字写不好，问题就出在这两个地方。追其源头仍在首笔。

       如果首笔是横画，就要考虑是否多横。多横的字就必须顾及两个方面：一是横之间距要均匀，首横落笔的高低位置要看准。二是字内有无高于它的出头笔画。比如“东”字，竖钩出头位置一定要留够，既不能过大，更不能留的过小。

       首点如果出现在左旁，应靠里写，以示向心力。如“言”字旁和“三点水”旁。言字旁首点，其实不是在下横的中间，而是偏右。它与下面的两个短横及口保持在一个垂直线上。整个偏旁左虚而右实，重心靠里。三点水的首点同样要靠里写，与下面两点形成明显的瀑布差，形成一种动感。以此类推，无论首笔是撇、横、点、竖，确定好它的位置，是动笔之前要首先考虑的。古人说的“意在笔先”，同样是这个道理。下过象棋的都懂得，走一步需要观察三五步的局势变化。我们写字也应该具备这种意识。如果第一步错了，就会全盘皆输。

     （二）主笔是全字的精神所在

       启功老先生把汉字的结构浓缩为三句话：一、主笔突出，二、笔断意连，三、黑白互补。他把主笔放在了结构的首要位置。

       我们的汉字和外文不一样，每个字都是一个独立体，而每个独立体都有它的家长（即主笔）。我们在书法练习中，时刻都要保持高度的主笔意识。这种意识有时候很像封建社会的君主制。主笔在字里面有很明显的权威性，一个字无论笔画多少，都要为主笔让路。主笔出现，其他笔画都属于收敛的姿态。也就是说，找到主笔后，其它次要笔画就应该靠近并避让主笔，而非各自为政。一个字写出来，能让读者一目了然的看出谁是主笔。不能含含糊糊，大家平起平坐，更不能和主笔争地位，而使一个字里面出现几个主笔。

       一般情况下，捺画、戈钩、竖弯钩在字里面都处于主笔的位置。在部分字里面，横折钩、长撇、长横、中竖、竖钩也可以成为主笔。这些主笔的出现，应该为首笔敲响警钟。首笔应当慎重地找好自己的位置，为主笔服好务，使汉字的美达到和谐统一。

      （三）终笔决定一个字的平衡

       终笔是一个字的最后一笔，书写时要视全字状态，确定自身的角度、长短、轻重等，以确保整字稳定。终笔有时候也可能和主笔合成一笔，既是终笔又是主笔，这时候更应引起我们重视。终笔平常可能是点、捺、横、竖、钩或竖弯钩。平时不引人注目，认为是最后一笔，容易被忽略而草草收笔。

       比如前面我们说的“成”字，终笔是右上角的一个点，这个点的位置不可忽略，过高过低、偏左偏右、轻重大小、倾斜角度等，都会给全字造成不一样的效果。同样的道理，“不”的最后一笔，看起来是一个反捺，但是好多学员把它处理不好。关键是对它的角度、起笔位置以及收笔的份量等，没有处理好。在这里没有一个固定的模式，只需牢记十二个字：眼观全局、左右呼应、求其平衡。

       古人在结构法则中强调横画的“扛肩”，就是说在书法书写过程中，横画不像印刷体是平的，而是左低右高的。经过大量翻阅古帖，我们会发现，横画的左低右高是有不同表现的。我把它分为：短横大扛肩，长横小扛肩，宝盖微扛肩。比如我们写一个简单的“王”字，前面两短横可以倾斜大一点，但到第三横，是这个字的终笔，就要很慎重的去写，使扛肩的角度适当拉平一些。如果和前两笔一样，这个字的重心就不稳。

       当戈钩、竖弯钩、斜捺作为主笔和终笔同时出现的时候，笔画的角度、长短、轻重、高低等，需要手、眼、心的密切合作，使其恰到好处。古人说的：多一分则长，少一分则短，也是这个意思。

       在众多的笔画中，写好首笔、主笔和终笔这三笔，就抓住了主要矛盾，全字的精神面貌也就会产生一个明显的变化。

       二、关于点和面的关系

       我们仔细观察一个汉字的点画，就会发现它有长有短、有斜有正、有轻有重、有收有放。但到底谁应该收，谁又应该放呢？它们之间有无一定的规律性呢？我们下面就探讨这个问题。

       学习书法都少不了临帖，在临写过程中，我们会发现这样的现象：笔画和边框处于垂直状态的时候，一般都是伸展的笔画；与其相反，笔画和边框处于平行的状态时，一般都是收敛的笔画。

       因为平行的笔画和边框接触面比较长，我把它称为“面接触”，垂直的笔画和边框只是一个接触点，我把它称为“点接触”。

       还有些笔画，虽然和边框不是垂直的，但仍然只是一个接触点，比如撇画和捺画，我也把它归顺到“点接触”的范围里。

      在书法这个范畴里，我们的视觉感受和实际数据之间是有误差的。比如我们写一个“全”字，人字头的撇捺都是需要伸展的笔画，它的起笔和落笔处都是“点接触”，可以延伸到距离边框很近的地方，视觉上我们不会感到它的庞大。另写一个全包围结构的“国”字，四边都是面接触，书写时就要适当收敛，这个字才不会显得臃肿。用数字来测量，“全”字的撇捺和边框几乎接触，而国字四个笔画和边框都会有比较大的空隙。我们把这两个字写到一块，不会感到有大小的落差感，反而觉得很合适。

      我们再看一个“何”字，单人旁的撇画，起笔和落笔都是“点接触”，可以放开去写。而下面的竖画与左边框是面接触，就要往里写。右旁的“可”字，上横与上边框是面接触，所以上横要往下落。竖钩和右边框也是面接触，竖钩也要往里靠。

      以此类推，“点”放而“面”收，对于我们灵活处理大多数的汉字结构，相信会有明显的指导效果。

      三、关于扛肩与左短右长的关系

      楷书和印刷体的最大区别，就是把“横平竖直”改变为“左低右高”。所以横画的扛肩，就成了历来书写的显著特点。

      从理论上说，“扛肩”应该给汉字的平衡制造了麻烦。但是，我们详细的观察历史上所有的楷书碑帖，并没有发现扭曲或者不平衡的现象。

      古人到底是如何巧妙地纠正这些不平衡而又达到平衡的呢？

      我们先从古人总结的结构法则中寻找答案。黄自元九十二法中有“左右有直，宜左收而右展”，欧阳询三十六法中有“左短而右长”，还有“左轻右重”等。依据这些书论，我们果然发现：

     （一）、左右都是竖画的字，如“其”字，既是左轻右重，也是左短右长。与此相同的字如“目”、“国”、“贞”、“山”、“门”、“恩”、“见”……等等，右竖的下方都要比左竖长。。

     （二）、横折钩作为主笔，出现在字下时，其左边的竖画很短，而横折后下伸的竖钩却比左竖要长。

如：“高”、“万”、“祸”、“竭”、“四”、“南”、“雨”、“禹”、“而”、“隔”、“葛”等。

     （三）、下四点的写法，除了角度的渐进变化之外，最后一点都要比前三点写的重一些。

如：“无”、“热”、“然”、“马”等。

     （四）、凡是有戈钩的字，左边无疑都是收敛的笔画，左小右大、左短右长表现的最为明显。

如：“成”、“代”、“咸”、“我”、“义”、“武”、“载”、“裁”等。

     （五）、楷书的“风”字，很多学员都认为很难写。其实难就难在左边特别小，而右边却潇洒伸展。左小右大的落差淋漓尽致。那为什么这个字在古人笔下，仍然是如此的平稳和神气十足呢？

       我们不妨做一个测试：以左边竖撇的上下端为两个点，往右画出两条水平线就会发现，右边的钩画上面上升多少，下面也就下沉了多少。如果是这个比例，这个字就会站得稳，如果夸张过度或者伸展不足，都会给字的稳定度产生影响。

      归纳以上五种类型，它们都有一个“左小右大”的共性。造成这个共性的根源，均由“扛肩”所致。而“扛肩”造成的缺陷又由竖画的“左小右大”加以弥补。这就是古人结字的微妙之处。

       四、小结

       汉字的结构尽管很复杂，而且法则众多，但是我认为，只要能处理好以上三组关系，那么楷书的结构就会焕然一新。能大大减少你的学习烦恼，增加你对楷书学习的兴趣。

书法是先贤留传给我们的文化魁宝，里面的奥秘还很多，期待着我们去开垦和挖掘。但愿我的一点拙见能抛砖引玉，给书法爱好者有所启迪和帮助。

  2021年4月25日